Jane

【雷安】Preserved Rose

呜呜呜我永远爱莓宝宝!!!!
谢谢莓莓愿意来做<囚鸟>本的G,感动!太喜欢这篇文了,写得实在太好了,心动百分百!
希望大家能够耐心地看完这篇文,无论雷狮还是安安的描写,都戳爆我……萨苏嘎莓莓!不愧是我千方百计也要拉入坑的女人!!!!!

莓乱扔:

#给喜欢念诗的 @Jane 简宝宝《囚鸟》的G

    

#《常夜国騎士譚RPG ドラクルージュ》规则书设定

    

#骑士×骑士

    


    

一句话简介:雷狮把幽谷百合强行掰成永恒玫瑰的故事。

    

一句话剧透:催使骑士不惜玷污双手、身披泥泞的,毫无疑问,乃名为爱的情热。

    

背景设定:

    

真祖德拉古与他的骑士们(六始祖)为了拯救太阳暴走的世界,背负了吸血鬼的罪名,将太阳击落,世界成为了被永生骑士保护的常夜国。民众经由授勋成为骑士,骑士继承了真祖的力量,拥有具现化的能力,并且可以通过亲吻来浸润抚慰彼此心灵的饥渴。

    


    

***   ***

    


    

天空早已不存太阳的形迹,

    

唯赤红色的明月普照大地。

    

这里是永恒的夜的国度,

    

这里是常夜国。

    


    

无穷无止的月夜,

    

不知终末的骑士,

    

永无尽头的荣光。

    

无论荣誉、武勋、胜利、优雅、情热、堕落……

    

所有的一切,或已刻印在那永恒的长夜中。

    


    

Preserved Rose

    


    

  世上早已无人知晓雷狮授勋前的情状,或许就连黑龙公麾下的骑士们,大约也无法断言在漫长无垠的岁月中,所有留存印象的准确性。在成为骑士后没有终点、不识生死的时间里,能够作为锚点被记忆的,唯有家族与战场上的大事件,至于个人的血统、荣光和逸话之类,只被默契而抽象地浓缩在纹章与名号之上。骑士们往往更愿意谨守誓言,关注眼前,而对他人的内在世界心有灵犀地讳而不语。

    

  冥王领内的腐化持续了数百年,最高贵的德拉古领主业已更替,而目标洗清堕落者的污名,为贞节的诺斯菲拉斯血统恢复荣光的、对原主的远征行动,仍在旧诺斯菲拉斯骑士的组织下断断续续地进行着。如果说在这大地上还有谁对雷狮的出身有所了解,除了雷狮本人,恐怕也只有当年和雷狮年纪最为接近、于德拉古领地先后授勋,后来却因污名而远离,抹去纹章,成为遍历骑士的安迷修了吧。

    

  在德拉古领地的城塞中心处,圆形的房间中,记载荣光的墙壁上,曾经并排悬挂着安迷修和雷狮的画像。若仅以骑士历计算,那时的雷狮不过是最末一席,但因他身负真祖之梦的吉兆、并以武勋成就的预言,故而雷狮的授勋得到了领主、骑士和所有民众的盛大祝福。其绚烂豪华的画像下,一幅长卷极尽详细地记述了那番盛景。相比之下,比雷狮更早得到骑士席位的安迷修,关于他的画像与记录在当时便显得简单低调许多,更因与德拉古血统的脱离,而彻底从这房间内消失了。

    

  十三岁的雷狮携带着真祖的预兆和旧主的书函悄无声息地来到德拉古家,四年又七个月之后,十八岁的他是赤红之月下,沿袭着真祖之誓的一颗最耀眼的明星。他的黑发如同冷冬里最深沉静谧的一抹夜色,他紫色的双瞳同时闪耀着魔性与情热的星芒。他的时间已经永恒地停驻在少年与成人之间,通过身体内部的成长博弈而呈现出力量与美感的均势,眉宇间融合了俊俏的秀气和锋利的高扬,最终在浓密睫毛和唇角弧度的点缀下,放射出可谓侵略性的艳丽光彩。

    

  雷狮这般理想中的骑士风貌,在授勋仪式上,过于热烈地夺取了民众和骑士们的目光。仿佛宣告着他正是被真祖亲自挑选出来的存在,连同对未来的承诺一齐交付给了这个还被苦痛和战事威胁着的世界似的,整个会场都被淹没在了鲜花与赞美之中。

    

  真祖是民众的保护者,是世界的开创者。真祖与最初的民众结下不可逆转的血誓,真祖化作龙形击落了过分灼烧大地的太阳,真祖行将碎裂的躯体变成了巨大的赤红之月,真祖被太阳燃烧而产生的血红灰烬将大地洗礼,真祖把自身的力量借由誓言分给荣光的骑士,骑士在永恒的时间中代行着真祖守护民众的誓言。

    

  真祖降临在雷狮的梦中,那一夜的雷鸣响彻了常夜国的大地。这场盛大的梦兆成为了少年雷狮的起点,一切荣光和传奇的开端。假以时日,或许得到了真祖启示、被贤者预言为武勋之卿的雷狮也将承袭高贵的龙公之位,成为未来的德拉古领主也说不定。如此这般的传言尘嚣日上,民众竞相争睹骑士雷狮年轻优雅的容颜,几乎所有人都想要得到他的吻。

    

  作为受封时间接近的同僚和授勋年纪接近的同龄人,安迷修自然是与雷狮缔结深厚羁绊第一人选,也会想要得到雷狮的吻。但那时的他在雷狮眼中,与代指人群的笼统概念相较,已然模糊了经得起区分的亮眼之处。尽管席位相邻,这位早他五年来到德拉古家的年轻骑士,于雷狮见来却是个不懂得该以何种姿态呈现自我的愚者,明明已被授予了凭意志改变世界的能力,却仅仅将自己嵌入在世界中,成了存在的计量单位里平平无奇的组成部分。正因安迷修往往太过真诚地接触他人,而匮乏了引人侧目的、隐含距离感的梦幻色彩,变得“普通”了。

    

  在离开家乡,成为骑士候补的四年又七个月中,雷狮已从高贵的德拉古领主和她麾下的骑士们身上充分地学会了对距离感的应用。于骑士看来飞逝如一道花间轻虹般的四年,落在成长中的少年身体里,却是足以改天换地、自内而外颠覆一切的时间。时间在雷狮的表情和眼瞳中沉淀,将他的面部从充满弹性与好奇的稚嫩,修束成宝石与琴声一般优雅,于夜色里隐隐发光的白皙。久而久之,他的脸颊不会再因来自领主或骑士的亲吻而染上微微的粉红,而像是笼罩着薄雾的远山般,愈加沉静和稳定了。

    

  安迷修见证了这段时间,是此期间唯一的最贴近雷狮的人,可他自身已不在被雷狮所观察、所向往、且寄望超越的群体之内。这位年轻的出身妖精森的近卫骑士,从最一开始就只展现了平易近人的诚实和敬虔地履行誓言的纯洁。他的头发是充满亲切感的蜜栗色,在万物生发的夏季的月光下显得尤为生机勃勃,他的唇瓣像清晨里滚落露珠的百合一样丰润,他也从不吝于向民众的少女送出一支鲜艳欲滴、忽略了身份意义的玫瑰。

    

  不同于其他骑士所幻化出的,停留在理想中最巅峰美丽的梦幻玫瑰,安迷修的玫瑰是以真实的生命周期孕育而成,有木刺、有瑕疵、将在短暂的盛放后迎来衰亡的普普通通的植物花蕾。这样的花蕾不会突然消失在少女们的指尖或床头,从而也将在时间的流逝中展现出颓败的不完美。骑士怎么可以对民众送出不完美的、隐含死亡阴影的赠物呢?雷狮由衷地不认可安迷修的这番行为,如同不认可安迷修已身为骑士,却没能从此抛弃对“生命”的情热一样。

    

  红月的存在诠释永恒,民众的存在诠释领土,骑士的存在诠释誓约,冥王的存在是常夜国北境上一道悲恸的伤痕,诠释着慈爱的终末与死亡泛滥的腐败。而只有生长中的生命可以诠释生命本身,它有始有终,经过成长、繁衍,需要进食、代谢,将生命的新鲜蓬勃和死亡的丑陋枯朽在个体的时间轴上依序映现。忠于永恒誓约的骑士安迷修竟为非永恒的生命着了迷,这是雷狮所不能理解的感动,当他引领着十三岁的雷狮行走在城堡与居民区间的小路上时,盛放的桔梗花博得了骑士真心的笑容,可雷狮的眼中除了褐灰色泥土上昆虫干瘪的尸体之外,什么也没能留下。

    

  安迷修在雷狮的面前屈膝蹲下,他的手指像抬起含羞少女的脸庞般轻轻触碰着桔梗花紫色的花瓣边缘。初来乍到的少年雷狮迷惑于骑士安迷修的表现,在他过去的概念中,来自骑士的触碰无疑是神圣和饱含仪式感的行为,与土地的颜色、与死亡的阴霾应尽可能疏远才对。安迷修的柔软笑容与他盛装的凛然外表是那么不相称,在那一刻,雷狮所见的安迷修与任何一个乡野少年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是被成群结队的少年嬉闹踩踏过的小溪底端,清澈中陡然升起一股混黄的泥沙一般,雷狮感到了这股令人不快的浑浊。那种摇晃着的浑浊感直到安迷修带着同样的笑容望向自己时依然挥之不去。

    

  安迷修热爱成长中的生命,他毫无迟疑地将同等的、甚至可能更加恳切的热爱投向了成长中的雷狮。他带雷狮参观自己的玫瑰长廊与花圃,向未来的同伴坦诚地展示自己小小的喜好。雷狮被过去未曾亲眼见过的,以血一般的浓烈颜色盛放着的花朵吸引了注意。既脆弱又张扬,在单薄花瓣下像是血管一样构造着的,是和人类相似的结构吗?会像人类一样,因为病痛、伤害、苦难而走向败退的终点,彻底失去一切价值吗?

    

  如此想着,雷狮便徒手抓住了花朵,柔嫩的花瓣在他指尖溢出甜美浓郁的芳香汁液,呈现出更加湿润而深刻的,被破坏的折痕。最终也不过是一件普通的东西罢了。雷狮对自己说。月光洒落在他被弄脏的手心,破碎的玫瑰花瓣像被时光撕裂的妇女的衣裙,令人丧失所有关于明天的想象力。

    

  那一天,雷狮得到了第一个来自骑士安迷修的吻,安迷修捧起他被划破的手掌,嘴唇印在雷狮被汁液和血痕勾勒出深色线条的手心。温暖到可以被感知的力量从安迷修的唇间传递过来,雷狮皱着眉头,或许出于不安的心跳像昭示雷雨的阴云一般压在他的胸口。原来骑士之吻可以治愈民众吗?还是安迷修认为自己可以治愈对方呢?无论如何,雷狮掌心的划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在安迷修的吻中,但玫瑰的汁液和流出的血仍旧存在,尖锐跳动着的痛觉残留在那些脏污里,令雷狮禁不住产生了厌恶。

    

  真祖留下的赤红之誓,令骑士不老、不死,即使受伤也可以恢复,寒暑不侵,没有病痛,不知饥饿,无论速度、力量、美貌还是优雅都远远超出常人。比起从父母处继承的基因,成为骑士后所呈现出的美丽姿态,更趋近于一颗灵魂最符合理想的外在表现。从骑士安迷修对待生命的热情里,少年雷狮隐约觉察出了某些与自己的理想极不融洽的内涵,但在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进展到足够相互侵蚀以前,这直觉仅仅只是一颗沉眠的带刺的种子,抓附在衣料的边角处,并不至于生出什么令人窒闷的枝杈来。

    

  被真祖的梦兆钦点的雷狮是注定将成为骑士的人,所以从相处的最一开始,安迷修便将成长中的少年视为骑士对待。他向雷狮讲述骑士之道的三重誓约,告诉雷狮与同伴之间的关系是骑士赖以保持自我的第一要素。安迷修确实是一位极其重视关系的骑士道的践行者,他时时刻刻以语言和行为向雷狮展露内心的热情与喜悦。在那时,骑士安迷修的心正像是一间门扉大敞的玻璃花房,令踏入其间的雷狮被源源不绝的、略带潮湿的温热感所包裹,月光柔和地洒落下来,在花间投下娴静的姿影。

    

  四年之后,雷狮总算弄懂了那种不和谐的内涵究竟源于何处,不明白的人只剩下了安迷修。告别了少年时代的雷狮没有选择将手递给陪伴自己的骑士,正如安迷修热爱生命的眼里看不到桔梗花下的昆虫尸体一样,雷狮瞳中所映照着海岸线,同样是安迷修无法解读的关于死亡的暗喻。

    

  从安迷修被风平浪静,银波荡漾的大海所完全吸引的表情里,雷狮终于看清了这位骑士与自身截然不同的本质。大约从原点、从存在的根部开始,安迷修就是一个不知尽头的,跨越了败亡的骑士。在雷狮的眼前,安迷修折服于如此充满力量的、仿佛无垠无际的大海,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脚下的海岸线,正是太阳沉落、波涛葬身、大海结束的地方。他一如既往地为像是生命一样昂扬鼓动着的力量而感动着,而丝毫感受不出雷狮胸口上翻涌着的不悦。多么悲惨啊,雷狮心想,在漫长的苦役和相互侵犯的斗争过后,才在徒劳的挣扎里化为苍白的泡沫难堪地结束了。这不就是名为“生命”的东西吗?安迷修难道看不出来吗?

    

  安迷修看不出来。他明亮的翠色双眸被浪花的影子所占满,像山谷里突然冒出一串气泡的泠泠泉水,从中浮现出来一股泛着天真的,不稳定的澄澈感。纵使同样出生在这片大地上,他的脚掌也是从未踩进泥土的洁净。伴随雷狮成长的,被雷狮远远抛在身后的,那些腐败、恶臭、生出疫病、掩盖死亡的泥土,是距离安迷修无限遥远的彼岸世界。

    

  在如同大海的呼吸一般规律的浪涛声中,雷狮感到了愤怒。当侵犯内心边界的东西是自身的力量足以匹敌之物时,人会自然而然地感到愤怒。可是,骑士安迷修质朴纯净的心灵绝非少年雷狮可以撼动的存在,那么他的愤怒又源自何处?连雷狮自己也解释不了,只感觉身体被愤怒的巨潮高高抛起,又像落难的小船般坠向漆黑无光的海底。于是,在看清安迷修的无知无绝后,雷狮的心情被更加惹人气恼的谜题所攫获。像是在安迷修的花圃里捏碎玫瑰一样,他必须做出一些什么,跨越和毁坏一些什么,才有可能从中解脱。

    

  但与那时的不同在于,雷狮已经不再是孩童了。与授勋后永恒的时间相比,过往的风景是极其容易泛黄脱落,遗落在路途上的短命之物,他必须为将来跨出的每一步考虑,才不至于在关键时刻来临前的脚印里落下污迹。如此坚定的觉悟令雷狮飞快地从情绪中抽离出来,变得前所未有地冷静。也许正是从这一刻开始,他的灵魂才真正做好了成为一名骑士的准备。

    

  “你知道的,安迷修。无论多久,我一定会成为领主。因为真祖的启示是这样告诉我的。”

    

  雷狮一开口,安迷修便从海面上收回了视线,无比专注的眼神表示他正在用心倾听。他总是用同样真诚的态度听雷狮说出的每一句话,所以雷狮十分清楚在接下来的发言后,自己将得到怎样的回应。这或许将成为他们截然不同的两个心灵前所未有的,最接近的一刻了。雷狮心想。从今往后,当迟钝的愚人安迷修终于得知自己对未来做出了怎样的承诺之时,那间晶莹剔透的花房也将对自己永远闭锁了吧。

    

  尽管如此,雷狮的语气也没有因那份微弱的哀婉之情而产生丝许动摇。短暂的空白后,他用与最真挚的誓约毫无二致的语调向着安迷修发令了。“所以,向效忠吧,安迷修,成为我的骑士。”

    

  自那一天起,少年雷狮得到了骑士安迷修的忠诚誓言。他亲手消灭了四年的陪伴间,安迷修指导者和亲密之人的身份所投射的特别之处,而将之制成了属于雷狮的“物件”之一。往后,属于骑士雷狮,或者领主雷狮的“物件”将越来越多,随着“物件”数量的提升,也将愈加被削减存在本身的分量。时光流逝,在耀眼的骑士雷狮的光环下,安迷修变得更加平凡,不知何时,竟然连荣光的纹章和近卫骑士的席位也失去了。

    

  民众的记忆和他们的生命一样短暂,仅仅过了几十年,便不再有人记得骑士安迷修向少女送出的会在几日后衰败的玫瑰,也不再有人记得骑士安迷修可以治愈病痛、弥合伤口的温暖的吻。失去栽培者的玫瑰长廊与花圃里再也没有一颗真正的植物,所有的花朵都以最巅峰的完美样貌现于人前。而在无人光顾的时候,那里的土地上只有一片属于真实世界的荒芜。

    

  如今的安迷修,大约也正行走于真实世界的某一处吧。真实正是将骑士安迷修与少年雷狮的心灵从概念构成上彻底隔绝之物。获得了安迷修的誓约,并经授勋成为了骑士的雷狮开始露骨地疏远向自己效忠的骑士,明知安迷修对自己的需求或许要比其余所有人都来得更强烈,他却吝于施舍一个其余所有人都可能轻易得到的吻。

    

  骑士不老、不死,即使受伤也可以恢复,寒暑不侵,没有病痛,不知饥饿,无论速度、力量、美貌还是优雅都远远超出常人。这样的骑士所可能产生的、唯一攸关存在的需求,原本也是简简单单,只通过主上和同伴的亲吻便可以抚慰的饥渴。然而,当安迷修按照雷狮的要求,向雷狮宣誓效忠,认其为主之际,他便同时失去了以平等的身份对雷狮要求亲吻的权利。衷心信赖着雷狮的骑士就这样毫无防备地,一脚踏入对方精心准备的陷阱。当安迷修最终单膝跪在雷狮脚边,沉默地恳求雷狮抚慰他历战归来的骑士时,雷狮却在那双似光华沉渊,游走于紊乱边缘的翠眸中抓取到一丝令人愉悦的快意。

    

  这一刻的安迷修,终于在什么地方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原本不识终末之苦的纯洁骑士,是否也在饥渴的倒逼之下,终于对那些黑暗腐败、枯朽丑陋的东西感到了些许恐惧?过于饥渴的骑士,将时时刻刻为堕落所威胁,稍有不慎就可能坠入不德的深渊,化作名为“夜兽”的非人存在。在血红之誓的授意下,曾讨伐过众多夜兽的安迷修,是否也对自身的未来产生了忧虑?

    

  雷狮心情轻快地咀嚼着来源于安迷修身上的种种新鲜发现,并在觉察骑士的指尖开始微微颤抖的时候,总算递出了自己的手。安迷修捧过那只手,极尽抑制地将嘴唇印上雷狮的指节,雷狮为那刮过皮肤的枯槁触感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比起许多年前安迷修为自己疗伤的那个过于温暖的吻,此刻这个寒凉节制的吻,反而在雷狮的手心唤醒了一种更为甘美的微痒。微痒给予雷狮的手以灼热,继而也给予了安迷修干涸的唇上一个真正足以驱逐饥渴的,交叠的深吻。到了此时此刻,那久久盘桓于雷狮胸口的关于故土、腐败和死亡的记忆突然随着安迷修的臣服而云蒸雾散了一般。是红色的雾,红色的雾为伤痕累累的大地施以洗礼,救赎了仅仅只为了留存生命便被迫不断承载苦难的心灵。

    

  即使击落了灼烧世界的暴走发狂的太阳,大地的苦难也不可能轻易消失,只要生命还在延续,苦难也将随之一同生长。唯一可能被抚慰的只有心灵的苦难,为了保护这片大地上造物的心灵,真祖给他的骑士留下了三重誓约:

    

  其一,骑士必须约束自身;不可耽于不德,不可步向堕落,要与其他骑士互敬互爱,相互抚慰;不可陷于自我中心,不可遗忘赤红的羁绊;
  其二,骑士必须守护民众;城市由民众建成,酒食由民众创造,新的骑士从民众中择出,须知民众正是大地上的真祖之子;
  其三,骑士绝不允许堕落;堕落的骑士是荣光上的耻辱,是不被允许的存在;骑士必讨伐堕落,因不德而走上了堕落之路的人,必须将之矫正。

    

  是安迷修教雷狮熟记了誓约的内容,但事到如今,雷狮方初次体验到何以骑士间彼此交换的亲吻能够升华盘踞胸口的暗之兽。那些曾经坚固而冰冷的块垒,像砂糖一样静悄悄地坍塌融化,只在唇齿间余留下甜蜜的回味。安迷修的肢体仿佛被绳索吊住的傀儡一样毫无动作,其意义停摆在静默的拒绝和无言的允许之间难以分辨。可是,在安迷修动摇的瞳底,雷狮却捕捉到一星炽炽燃起的辉光,像黑暗里结伴疾驰的兽群转瞬即逝的闪亮眼睛。

    

  他终归如愿以偿地诱逼出了连安迷修自己也不知晓的,隐藏着狂暴与破坏的灵魂一角。

    

  “你是知道的吧,安迷修。”有如在海边那一天,雷狮使用了极为类似的开头方式,“若是想被美丽的花朵所爱的话,就有将手深入土壤的必要。比任何人都热爱花朵的你,一定是懂得的。在那孕育花朵的土壤中,究竟埋藏着多少败亡。”

    

  败亡的土壤是雷狮的来处,是他无意公之于众的过往风景。真祖的梦境成就了雷狮的未来,但与此同时,那段梦境是否也在暗示诺斯菲拉斯的失堕呢?没有人能回答。雷狮的远行像是卷走了那片土壤上所有的希望一样,曾经亲吻过他额头的温柔慈爱的领主,如今已化身支配骸骨之野的冥王,一切不敌腐朽的东西都已不复存在了。

    

  假如安迷修想触碰雷狮真正的心灵,必先触碰重重包覆在雷狮心锁上的败亡。雷狮不会给他钥匙,任何人都没有那把钥匙。但雷狮还是给安迷修指出了一个理解自己的机会,一个足以让安迷修洁净的双脚彻底踩进污泥里的机会。

    

  催使骑士不惜玷污双手、身披泥泞的,毫无疑问,乃名为爱的情热。只不过,相异于雷狮灾祸般席卷和重塑一切的爱,安迷修所献身的爱,更趋近于一场为了追寻答案而启程的旷日持久的苦旅。

    

  后来,在安迷修漫长的遍历骑士的生涯中,雷狮又见过他好些次。有时是在远征讨伐的战场上,有时是在其他领主的宴会里。曾杀害无辜民众的骑士舍弃了原初高贵的血统,新的纹章以浅葱色为底,中央银光闪闪的流水不断冲刷他所背负的罪孽。两旁洁白的羽翼是骑士华美武技的证明,可在那之上,深刻的爪痕将流水切断,将羽翼破坏,是昭彰污名的印记。

    

  那是雷狮为安迷修的前路所涂抹的污名,是雷狮向自己的骑士下达的,讨伐行将堕落之徒的命令。在安迷修此生所触碰过的所有死亡里,唯有这仅此一次的死,将他与雷狮真真正正地链接在了同等的境界里。雷狮终于将己身所理解的“生命”的真实,以死亡的框架强行塞给了曾虔诚地向他誓约效忠的骑士,如此一来,他的骑士就再也不会像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一样,钟情于那些注定凋零的花儿了吧。

    

  在真祖留下的启示里,雷狮得知了他将拥有一座城池的未来。那座城池,并不存在于现时常夜国的土地上。雷狮在梦中见到了那座城,城以花为名,位于城心的宫殿被以血一般的浓烈颜色永恒盛放的花朵所包围。未来的骑士领主靠坐在翡翠辉石的王座上,其容貌与身姿是令人惊叹的华美无瑕。

    

  总有一天,雷狮将在专属于他的领土上建起那座华丽而危险的玫瑰之城。在那之前,他还有许多的时间用来筹谋预言的实现,和等待一个将仅剩的孤高彻底奉献的骑士。自由之梦终将消失,安迷修别无选择,因为骑士所效忠的主人已将所有支路完全破坏,除了时间与饥渴,什么也没有为他留下。

    

  在种种与安迷修相遇的片刻,雷狮都在悄然欣赏着骑士为污名和重逢而变得加重了忍耐的表情。但是,这张因忍耐着被主人亲吻的渴望而变得痛苦的脸庞,同时也像是被撬开蚌壳的珠母一样,从内侧闪现出艳美而不自知的光泽。

    

  哪怕花蕾紧锁的时间再长久,被赐予永恒时光的玫瑰一旦打破抗拒,迎来绽放,便将永远地定格在那最成熟绚烂的巅峰时刻。雷狮早已胸有成竹地等待那个时刻,所以很快就不再关注安迷修。即使如此,他也深知,无需几时,或许在战场的阴影里,或许在某个领主的花园中,他的骑士将被短暂相接的视线所点燃,在持久煎熬的饥渴中败下阵来,从而令他尝到那苍白隐忍的唇瓣上近来新添的苦涩,并巧妙地将之重新点化为独属于安迷修的甘甜回味。

    


    


    


    

fin.

2018-05-02
/  标签: 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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